不目之夜

16 Mar.

【异色苏东】醉后分散 中

中、

 

       尼可拉斯喜欢将烟盒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在清晨吸一根。那是因为对于尼可拉斯来说,早上的香烟是清晨提神抗头痛时必不可少的。BLACK DEVIL*的甜奶油味最开始会在舌尖上蔓延,直到舌根上也有了这一股甜腻腻的味道之后就是突兀的苦涩,并且越品越苦,苦得令人不禁蹙眉。而这个时候,尼可拉斯就会清醒。

 

 

 

       在后来勒令尼可拉斯必须与自己同居同住的时期里,维克多发现尼可拉斯一天所需要的睡眠都要比自己少很多,因为他经常在刚刚苏醒的清晨,睁开惺忪睡眼,却发现枕边暖床人早已经醒来。于是,维克多总是透着半阖的淡金色眼睫,模模糊糊地看见尼可拉斯没有系皮带,松松垮垮地穿着一条裤子,弯曲平日里挺得笔直的脊梁,骨节分明的食指中指夹着香烟送到唇边深深吸上一口,然后再徐徐吐出的缓慢动作。

 

       然后维克多的视线清晰了一点,他就会更加清楚地看见尼可拉斯苍白的缺乏色素的皮肤,漂亮匀称的背肌,因日渐削瘦而明显的蝴蝶骨,以及被睡裤布料半遮半掩引人遐思的腰窝。维克多总是想,尼可拉斯一整天中最鲜活的时候恐怕就是这一刻,因为他确确实实从尼可拉斯被袅袅烟雾缭绕的、冰湖解冻一般的眼睛里看出了很深的颓堕,而平日那里只会被厚厚实实坚冰封死,你很难从那“心灵之窗”里明白读懂些什么或是看到任何你所期待的情绪波动。

 

       尼可拉斯如果这时候发现维克多已经醒来,他一开始会仿若歉意地微微一笑,而后又似乎是突然发现自己行为一样厌恶地将头别向一边,理一理凌乱的灰发,将香烟掐灭在烟灰缸里,然后赤着脚前往客厅里找水喝。

 

 

 

 

       神经衰弱一直是折磨尼可拉斯的老病,他十数年来一直受此苦扰,而这之后也都是这样。

 

       某年某月某日午后,尼可拉斯像往日一样坐在椅子上批改公文时,突然感到头部一下锥刺般的剧痛,在他措手不及发出一声痛呼之后,那阵子剧痛开始不断地扩大,尼可拉斯感觉他的视线在那一瞬间就已经模糊不清,鲜明的疼痛带给他久违的体验像是要活生生把他的灵魂从中间撕成两半。但是尼可拉斯在一瞬间稳住了身形,他明白怎么回事,因为他的医生告诉他他迟早会有那么一天,并且还用文学家的语言给他一个模糊不清的比喻描述。但是这太早了一些,也太不凑巧了一些,他身边没有任何的相关药物,他唯一想得到的方法就是先镇定下来,然后靠意志力熬过去。

 

       于是,当维克多像以往的无数次一样不给预警就推门而入,准备讨论一些“令人反感的政治话题”时,看见的景象就是如此——尼可拉斯佝偻着身子,用颤抖不止的手拿着旧打火机点着了香烟,他不禁蹙眉,因为他很不爽地看见了尼可拉斯抬起头时空空洞洞如同极寒冰窟的双瞳,与没有血色仿佛结了一层白霜的脸颊。但是尼可拉斯当然没有看见,因为他当时保持清醒理智都费足了十分的力气,实在没有余力去思考该怎么办怎么反应怎么解释,就这样像失魂一样盯着维克多数秒但又好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令人意外的是,没等到尼可拉斯用差不多失去正常功能的大脑组织出像样的句子,维克多就几步上前一把将尼可拉斯从椅子上揪起来在揽入自己的怀里,用不容反抗的力道死死箍住,并且贴心地让尼可拉斯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这个时候,身体相贴,尼可拉斯就能够清楚地感受到维克多强有力的、平稳的心跳,没有神采眼睛眼底沁出泪来。而维克多没有动作也不允许尼可拉斯动作,只是用宽大的手掌像幼时乌克兰安抚他一样,轻轻拍打着尼可拉斯单薄的后背,知道他感觉尼可拉斯停止颤抖,才沉默着将他放开,趁他调整气息之时用拇指揩他眼角泪水,拭他额上薄汗。

 

       自那天起,尼可拉斯悲哀地发现,他变得不能像之前那样专心致志地痛恨、厌恶维克多了。他对维克多鞭子蜜糖的诡异行径摸不着头脑,这让他在被粗暴狠戾对待时,总会在脑中闪过不合时宜的温情画面。就比如某日,维克多掐着尼可拉斯的脖子把他摁在墙上,震怒地用腐烂变质结块如血沼的眼睛盯着他处事不惊的脸,喷薄在脸侧的气息都像北风一样冰凉刺骨,当维克多就这样用平稳的语调说出:“尼可拉斯,有时候我真想切掉你的前额叶,你要是个什么都不明白的废人多好。”时,尼可拉斯胸口因窒息而起伏,脑中却想起了那个令人安心的平稳心跳,露出了不明意味的、但看起来就像是讽刺的微笑。

 

       又或者,在某个触怒他的夜晚,尼可拉斯被不容反抗地推搡着进到维克多特意建造的“审讯室”中,被强迫佩带上黑胶皮带束缚视觉,四肢也被牢牢绑缚,单薄衬衫巾帛被撕裂成碎片,皮带嚣张叫嚷着抹上后背苍白皮肤,深渊一样的疼痛与不安让尼可拉斯战栗着挣动麻绳发出悲鸣哭喊,但是,注定无从逃脱何尝不是一种令人安心放任的元素?虐待又何尝不是肌肤相亲……?难以置信的是,尼可拉斯从这耻辱之事中找到了令人着迷上瘾的安定与快慰,实在是难以启齿却不容狡辩质疑。

 

       尼可拉斯自己都不曾知晓的内心至深处,他对这种病态冷暴力的暧昧关系产生了不该有的、不合伦理的依恋。

 

       那时候尼可拉斯想,维克多一定是他见过的最奇怪的人,他喜怒无常,阴冷诡异,就像獠牙淌着墨绿毒液与浓血的毒蛇,他甚至猜测,维克多一定患有什么精神疾病吧。但是如果那样的话,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最厉害的人都是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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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摘自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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