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ver
自残行为trigger warning*
万圣节刚刚过去，我请了个长假，暂时离开霍格沃茨，一直到圣诞假期结束前都待在父母留在蜘蛛尾巷的房子里。
第一天晚上，我喝了许多酒，多到能将一个混血巨人灌醉。托比亚已经死去整整六年，六年里这地板还是头一次被如此多的酒瓶铺满。
在那个时期之外的我的全部人生中，我反对买醉，讨厌神志不清或歇斯底里，在我看来，那是懦夫的行径，自懂事起我曾无数次向醉倒在沙发上的麻瓜父亲投去轻蔑和鄙夷。我自认为坚强，宁愿清醒着去解生存丢给我的一道道难题，也不愿让酒精左右我的身体。仇恨？那是我的养料。苦难？它磨炼了我坚韧的品格，成就了我在大脑封闭术上的造诣。它们与我相伴相生，甚至情同手足——
但那些疯狂的日子实在是有太多的、太多的、太多的痛苦了，饱满膨胀，让我不经思考就放任自己在酒精构造的幻觉里沉沦。我无法和任何巫师共事，于是狼狈地逃回麻瓜聚居的群落，如果说世界上还有什么地方是听不到欢庆的歌声的，那就是蜘蛛尾巷：一般麻瓜都不愿涉足的工业废区，空气混浊、污水横流的贫民窟。我坐在曾经属于我父亲的沙发上，在此之前从未想过我所要经历的痛苦竟然还能有新的上限，它来了，而我……不再能承受它。因为我自食恶果。
那些酒很劣质，掺了水，我浑然不觉地吞下一口又一口。有一个名字在喉头徘徊，每一想起，悔恨就变作一锅沸油，代替骨髓灌进我的四肢百骸，灼烧我怯懦的灵魂。在身体的某处，部分的我仍在辩解：
我并不想让她死的，我从来没想过要害死她！她选择了她的路，我则已经为挽救她的性命尽力而为——
摔碎酒瓶的声音的声音让一切安静下来。
我气喘吁吁，像头困兽一样抽噎，感觉已经经历了一百年的苦难岁月。我无法原谅我一瞬间的卑劣，在已经亲手将我生命中唯一遇到过的美好毁灭之后，还在寻找借口、推卸责任。我怎么能如此愚蠢，如此自作聪明、而又沾沾自喜？那个可怕的错误不是从我偷听预言开始的，甚至不是从那句“泥巴种”开始的，远在更早之前，欲望和傲慢就已经使我盲目，在我的血液里埋下了劣根。
我不相信她已经足够独立，能形成成熟的见解，我带着一种——自以为是的迁就——去敷衍她，深信并期待着她有一天会承认我才是正确的那个。那时，她早已不再是树荫下在对魔法世界一无所知的小女孩，而我却仍然以向导自居，带着偏见去评判她的对错。如果我，我曾经把她的话真的放在心上……
莉莉。
“其实主要是因为他的存在，要是你理解我的意思……”
我吐了。胃痉挛、紧缩，只吐出混浊的酒液。时至今日我才承认，我未曾拥有过花朵，只是有运气与百合擦肩而过，享受了一缕芬芳。
如果我最后会毁了它，那我就根本不配得到它，我的存在就是她的不幸。
吐空了之后胃袋舒适了许多，事后想来，也许就是这给了我灵感。我爬起来，走向墙边，捡起一块玻璃碎片，然后把自己缩到沙发与书架之间的狭窄空隙里。我的手很稳，玻璃悬在左臂的黑魔标记上方，没有一丝颤抖。这双手是最适合用来调配魔药的手，即使在切割自己时也没有丝毫拖泥带水。鲜血从我自己的身体里汩汩涌出、涌出……源源不断，一眨眼就染红了半边袖子，而我的心脏被一种强烈的激动填满，耳边响起尖锐的蜂鸣。就好像，我终于为堵塞在身体里的痛苦找到了一个排泄口，终于可以从懊悔和罪恶感的海底呼吸到一口空气。我狂热地看自己流血，让平行的伤口覆盖整条小臂，在我的眼中血已经不再是血，而是我的卑劣、我的恶毒、我的傲慢自负我的残忍冷酷我的鼠目寸光和我犯的罪。它们像液体一样流出，而在意识模糊的同时我感受到了圣洁，就好像也随之得到了赦免……就在那一刹，黑魔标记在我的眼底闪烁。
玻璃没有伤它分毫，它仍旧清晰可辨，吸收靠近它的所有光线。这种魔咒是对人灵魂的标记和玷污，从它出现在手臂上的那一刻起，这个人就永远与清白无缘了。
我清醒了，挣扎着掏出魔杖念咒，伤口愈合，重新长出了粉红色的新肉。我忘记了我在那个狭小的缝隙里静坐了多长时间，晚秋冰冷的空气填满我的肺叶，有一瞬间我变回了软弱无力的孩童，仓惶地在父母的怒火下躲藏、无法抑制地瑟瑟发抖。
“那对别人有什么用呢？”
“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为什么死的。别让她白白牺牲。帮助我保护莉莉的儿子。”
有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我的脑中回荡，严厉地指责我言而无信的行为。我试着牵了牵嘴角。没有成功。
伤害无法挽回，罪恶不会褪去，渴求死亡只是在无耻地逃避，我自食恶果，在错误的道路上走得太远，不配轻飘飘地死去，已经没有人能够原谅我。我想起邓布利多月牙形镜片的反光，摇摇晃晃地从缝隙里站起来，清理掉一地血污，叫来补血剂服下后就失去了意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