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目之夜

06 Aug.

【异色独普】在那座墙倒塌的前后发生的事

♦点文①给我的小蛋糕@368.
♦和你们之前看过的墙倒不一样
♦一个不好的故事
♦慎重观看

        随着来自极北大洋的冷空气以迅疾之速侵占了柏林街道的每处缝隙,那座伫立了半个世纪之久的巨墙也开始因暴雪将至而摇摇欲坠。
        开放柏林墙的消息不胫而走,顺势畅通了德意志每一条血脉,从而给他注入了新鲜的、兴奋的、快活的血液。这个被一分为二的国家举国欢腾,人们彻夜奔走在大理石路上,挥舞着旗帜、脸上画着黑红黄的涂鸦欢呼雀跃。即使是零摄氏度以下的户外气温要去冰冻他们的热情也只是令人发笑。也正因如此,1989年11月9日夜里的柏林长街才会灯火通明。
         但是,很显然。爱因斯并没有加入这狂欢的意思。他的上司的消息要比普通人家里的收音机和数字电视快捷许多,而爱因斯清清楚楚从话筒里听到“他们要把墙拆掉。”这句话时,只是平平静静地从嘴里吐出了一声“噢。”然后就无言地挂上了电话。相对来看,路德维希反而要比他反应剧烈了许多,他显然没有要独自喜悦的意思,他昨天就恨不得将这条喜讯告诉他周边相熟的每一个朋友,然后在罗德里赫之流簇拥之下,已经从早上忙到了傍晚,就为了给基尔伯特置办一个欢迎晚宴。客厅的圆桌上摆满了那些佳肴——香肠,土豆泥,烧鸡。火炉上还有正在温的热啤酒。
        爱因斯无心去热闹,他今天一整天都窝在自己的卧室里若有所思,摆弄着办公桌上的零碎物件儿,翻看几本和他口味儿的书,那些被尼可拉斯诬为破烂的低俗小说。
         “啊。这样不好,你为什么总要想他?”
         爱因斯乱七八糟地想着,然后狠狠拧紧了眉头,咋舌,叽里咕噜从嘴里滚出一句含糊不清的咒骂,继续自言自语。
         “尼可拉斯为什么偏偏要回来呢。”
         爱因斯想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如此烦躁,他觉得自己自那浩劫之后一向清明的脑子又回到了那些时日——等待最后宣判的日子,他们都作为甲级战犯被拉到刑场上,被机枪扫射成筛子,然后在沙泥地上复活,以此赎罪。那几天他奇怪于为什么尼可拉斯每次回到家时都要带着一身伤口,纠缠的纱布盖住他一只灰蓝色的眼睛,而剩下的一只平静地看着他时,他感到躯壳下的灵魂无所遁形。基尔伯特和尼可拉斯一起被被苏维埃那一家子的飞机接走的那一天,他的心绪也就像今天这样,乱七八糟得像一团猫咪爪子把玩的毛线团。
        现在,他将这一切归咎于“尼可拉斯马上就要回来了”的这一条事实。
         “爱因斯,停下来,别去想那个老不死又阴魂不散的混账人渣。”
        他攥拳,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没有盖上盖的黑色墨水在玻璃瓶里打了个转,澎出来溅在他的金壳钢笔和之下的木头桌面上。他感觉到更多的烦躁,然后从纸盒里抽出一张纸巾,将墨渍都擦干净,盖上了墨水瓶的盖子。
        爱因斯仰头倚在椅子靠背上,深深地吸气,然后一点点地呼出,让自己冷静下来。但他的脑子里还是会蹦出那个名字,于是,他又呢喃了一遍。
        “尼可拉斯为什么偏偏要回来呢。”

        楼下有人在叫他的名字,是路德维希,他喊:“爱因斯,该走了!”
        爱因斯知道,那是叫他去接那两位回家,基尔伯特和尼可拉斯。去的人只有他和路德维希两个。罗德里赫说,他们不想打扰兄弟相会。爱因斯知道他是对路德维希说的,因为他可不认为尼可拉斯与他相见会是什么好场面。
        他快步下楼到门前,本想说些什么,但是还是什么都没说,他从衣架上拿下了大衣外套并套上,围上了灰扑扑的围巾,换了便鞋,便和路德维希一起出门了。
        一路上路德维希并没有和他搭话,而爱因斯也没有打破沉默的意思。
        爱因斯还没想好见到尼可拉斯之后该说些什么,但是他明白得很,他们谁都不会说什么好话。他不由嗤笑,想象着等基尔伯特回来时发现他的那群好朋友们在路德维希的组织下给他准备了个大惊喜,而尼可拉斯发现自己什么都没得到时的表情。但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知道那个死人什么都不会表现出来的。
        爱因斯觉得自己的心脏有一点微小的刺痛,但他没有留意,只是继续烦躁着。于是,他开口了,但没有找到好话题。
        “喂,路德维希。”
        “嗯?”
        “你今晚儿回去之后是打算和基尔伯特捅破窗户纸了吧?”
        “……是的。”
        “妈的。”爱因斯下意识骂出一句,但是他很快发现这样不好,就立刻改口了,“嗯姆……我的意思是,祝你成功?”
        “谢谢。”路德维希的表情有一点儿微妙,但是终究没有说什么。
        爱因斯没再多话,只是思绪又飞走了。他并不是喜欢回忆从前的人,但是今天晚上很特殊,他可以原谅自己的这一点点优柔寡断。
        他想,他自幼就是厌恶甚至痛恨尼可拉斯的,而尼可拉斯也的确是让人厌恶的,特别是一个心性不成熟的小孩子,这没错。
        尼可拉斯似乎从未把他当成过小孩子看,他可以面无表情地命令他去做他最不喜欢的粗活重活,就像他是他的奴仆。在他惹怒尼可拉斯的时候,那人会罚他在烈日炎炎下去操场跑五十圈,在自己摔倒在地起不来的时候将一瓶冷水从他头顶浇下,一手勾着他的衣领把他提起来,却一脚踹上他的膝弯让他重新跌倒在地。他会冷声说道:“起来,继续跑。”冰蓝的眸子在炎热的空气中都同样是泛冷的。
        路德维希小时候和他关系还算密切,从他那里爱因斯知道,基尔伯特每一次从战场回来见自己弟弟时都会特意偷偷摸摸去洗澡,直到身上的血腥气都被冲干净才会出去把路德维希抱起来架在自己的肩膀上,高高兴兴地大笑:“哈哈,维斯特,本大爷不在的时候你也肯定不会闯祸的是吧?”
        他也当然同样和路德维希抱怨过,尼可拉斯从战场回家时从不避讳爱因斯是否在大厅里,他会带着一身灰尘和血液踏过地板,对爱因斯命令一声“收拾干净。”之后就进了浴室,而爱因斯辛苦地用毛刷跪在地上洗去地毯上的污渍。他无意间从门缝里看到过浴室里的样子,他看到氤氲着水雾的温水从他兄长光洁的脚踝淌下……但是一地的水都是泛红的。最后那些他从未和路德维希说过,因为爱因斯不觉得这种事情应该说出来,但他记得,当他是少年十四五岁的模样,曾撞上尼可拉斯在大厅独自给自己涂药,左手臂上一道几乎贯穿的枪伤,尼可拉斯用碘酒似乎是毫不留情地、狠狠地在自己的伤口上涂抹,撒上止血的药粉后一圈圈用纱布和绷带缠绕上。尼可拉斯的面色比平常还要苍白许多,眉头紧皱,额角冒出一点薄汗,表情坚忍。同样有绷带缠在了他的下腹,衬衫扔在一边,暴露出精致的锁骨和完美的肌肉线条。而他的手边还有一块托盘,里面放着一把染血的镊子和一颗完整的子弹。
        爱因斯的右脚绊上了一小块石子儿,他踉跄了一下,然后继续走。
        战争的时候,他和尼可拉斯的关系亲近了许多,但是矛盾也更加锐利。尼可拉斯从不吝啬他的刻薄言语,他最愤怒的一次把他叫做“投机取巧的盗窃者”和“没有作为的蛆虫”。而他的回报是用手掌捂住他只会吐出恶言的嘴巴,并一气将他的后脑勺贯在指挥的墙壁上。然后是理所当然的互相殴打,爱因斯只为了吐出闷在胸腔中的一股恶气,好好欣赏这个高高在上的挂名兄长吃瘪时的表情,而他的确从尼可拉斯狼狈的脸上得到了乐趣,即便他自己也各处挂彩。而他却从来没有琢磨过尼可拉斯到底图什么,但他理所当然地理解成只是这个老古董对世态变迁所产生的不安无处释放。
        然后,又到了审判。
        爱因斯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又是痛骂了一句什么,他胡思乱想了一路,但依旧没有想好见面后该对尼可拉斯说什么,爱因斯看着近在咫尺的柏林墙,最终决定顺其自然。

        倒数。
        指令下达。
        墙壁拆毁。
        礼炮轰鸣。
        ……

        路德维希在拥挤人潮中找到了基尔伯特 他们尖叫,拥吻,基尔伯特的棉手套拍打着路德维希的鬓角,普鲁士青年的脸因为低烧而有一层虚汗,路德维希的眼眶里率先流下了喜极了的泪水……
        爱因斯麻木地看着,但是并没有在基尔伯特身后发现那个灰色的身影。他感觉到了慌张,一点他本不应该有的慌张,但是那个人的身影在他的脑海里层层叠叠,尼可拉斯,尼可拉斯……最后停留在那人只剩一直眼睛静静看着他的模样,他无措了,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一对情人的缠绵,无视路德维希敌意的眼神,问基尔伯特:“尼可拉斯在哪里?”
        基尔伯特沉默了一会儿,收起来脸上自刚才开始就一直存在的笑脸,他说:“他从中午开始失踪,本大爷没能找到他。”
        爱因斯的耳边嗡嗡作响。

……

        爱因斯后来疯了一般找到了东德的人,在近乎逼问的下得知,尼可拉斯是活不下来的,为了减小影响,他们在他最后几日高烧到意识不清时将他投入地下室去。至于到底是何处,涉及机密,爱因斯没能知道。

       

        路德维希还清楚记得那日爱因斯是如何暴怒的。
        “他的房间一片狼藉,书柜倒下,满地墨迹………………”

     ——尼可拉斯为什么偏偏回不来了呢。
————————Fin——————

         二十一世纪最初一年,尼可拉斯在加里宁别馆地下室内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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